导演: 韩杰
豆瓣评分:8.3
观影人:今闻
最近电视剧《棋士》口碑的两极分化让大家对演员王宝强对于角色的塑造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一面感慨这部剧编剧的业余,另一面也在感慨好的演员不应当局限于“演活”某一个角色,而应当是演什么就是什么,正所谓“千人千面”。
2011年上映的《Hello!树先生》就是王宝强在文艺电影领域的一次探索。这部电影上映时被大家所不理解,不明白片尾诡异的色调和蒙太奇的镜头象征着什么,只知道有一种故事没有听完就仓促结束的遗憾。这些年,随着大众对文艺电影的逐步认可,以及“去商业化”观影需求越来越多,这部电影也逐渐的从“烂片”升格为“文艺神片”。
凡是在农村或者小县城生活过的人看《Hello!树先生》都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每个村头都有这么一个傻子,他们无所事事,到处游荡,被人调笑。因为跟傻子一起能带给正常人优越感,所以人们也挺喜欢这些傻子,给他递烟,请他喝酒,调侃地叫他某总、某长,他就笑得更欢了。总是笑着的傻子背后有多少辛酸?他们又是怎么变成傻子的?周围人即便知道一些也并不真正关心,他们的亲人也只是觉得丢人。
这就是《Hello!树先生》的故事框架,导演用黑色幽默和诗意的镜头语言为我们讲述这么一个大家都见过的傻子的身前身后事,并且在讲述过程中加入导演对周围世界的冷静观察和忧郁思考。
文艺片通常都不把讲故事摆在第一位,而是讲情绪讲状态,需要我们从零碎的镜头中去拼凑故事的完整。树哥是个失败的小人物,那些跟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现在一个个混成老板、校长,最不济也有一份工作,有个家。树哥却奔四的人了还单身,在修车铺眼睛受伤失去工作后,彻底变成了一个游魂,游荡在村头巷尾,在张三李四的酒桌上蹭喝酒。就是这么一个多余的人,村里人却“尊敬”地叫他树哥。在满足树哥小小虚荣的同时,也说明村里人已经把他当成个傻子了,虽然那时候他还没真的发神经。
从电影的片段中依稀可以推断出树哥的成长历程:兄弟三个从小活在严厉父亲的阴影下,爱唱爱跳的哥哥在父亲眼里不务正业,在一次教训中被父亲失手打死了,这个爱唱爱跳的哥哥的离去以及父亲的绝望,让树哥更加孤独而脆弱。
树哥其实是个内心细腻挺有想法的人,他和哑女小梅互发短信:“当我们相视的一刻,就是这世界最美的瞬间,就算给我个村长我也不当。”“相思是病,相忆是酒,你就像那烟酒搞得我烟不离手,酒不离口”,可以窥见一斑。内心的细腻、对美好事物的憧憬和现实的沉重与艰难,反差如此之大,他无能为力。他跑到长春,试图追随那个他眼里最有文化最能理解他内心的、混成了奥数学校校长的老同学,人家其实也不待见他,他只能扫地打杂,换了个地方仍旧是多余的人。同学开着好车闹着婚外恋,花花绿绿的城市不是属于树哥的世界。最终他还是怀着对跟哑女小梅一起生活的美好憧憬,回到了小县城,开始兴高采烈地张罗自己的婚事。
树哥努力维系着自己的自尊,他总说“还有事儿呢,最近好多人找我”,他也知道他这么个无业游民这么说是在装腔作势,所以他故意弄个神经质的样子,右手夹着根烟,然后胳膊朝后举着像在挠头发,应和着别人的玩笑,也就没人跟他较真儿了。这份虚假的尊严太脆弱了,随时会被人践踏,当他为刮花别人车子的小庄平事儿的时候,人家根本不鸟他,连他一块儿打;当他酒桌上借酒劲儿说村长妹夫占他家地的时候,人家反而逼到他下跪。树哥心里其实一直清楚,他不是什么树哥,他狗屁不是,是个人都可以欺负他。当他醉酒后拉着那个奥数校长的老同学,说活着没意思,那才是真心话,树哥不傻。
亲情他早就失去了一半(父亲和哥哥),母亲似乎也活在过去出不来,他弟弟因为家产原因跟他冷淡得很,还因为他哥半癫不傻而感到丢脸。终于,在婚礼前一晚,因为弟弟借不到皇冠车让树哥没面子而爆发的扭打中,树哥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崩断了,树哥真的疯了
这个发疯的临界点在导演的镜头下显得那么心酸,树哥逐渐分不清现实与幻境,他背着新娘子走错了方向,他和新娘子在冷飕飕地雪地里被闹洞房的人百般戏弄,在最让人向往的洞房之夜,树哥却魂游天外……
现实无法反抗,向往无处实现,于是就疯吧。疯了就不必再去管现实中的冰冷一切,疯了就可以快乐地栖息在树上,像一只鸟一样,疯了就想什么有什么,可以让哑巴老婆说话,怀了他的孩子牵着他的手回家,可以西装革履地上台剪彩,跟老板大谈怎么开发月球……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当树哥真的疯了之后却在村里成了个人物,他变成了一个预言家,一个算命看风水的半仙,那些曾经戏弄他的人反过来跪在他面前,大把给他钱,求半仙祈福消灾。临近片尾,导演把更多的笔墨放在了树哥默剧般的表演,他沉浸在自己的幻觉中,牵着不存在的小梅的手,孤独地行走在残雪未消的山岗上,一遍又一遍,俯视着充满烟火却虚幻飘渺的小山村。